护送。长孙太尉的儿子都被罢官除名,流放岭南。
他又带来了一幅画卷,依旧是青釉牙轴,依旧是曾经熟悉的那个画中人。
陵寝之地久违了的花雕酒香,醉倒在这里的人,盘腿而坐,痴痴望着一个方向,那是长乐公主与昭陵一沟之隔的墓穴。
不知过了多久,反正等阿瑶睡醒一觉起来拾掇的时候,吃惊地发现那人居然还没走。躺在一堆花雕酒坛子里,衣衫凌乱,沉沉睡着。
后来,那个人是被很多人抬走的,那些人穿着圆领袍衫,一看便知身份显贵。
阿瑶走过去,从那一堆酒坛子里,捡起一幅青釉牙轴的画卷,抬手想小心拭去画上的酒渍,可惜那画被酒水浸得太久,画中人的容颜被弄污了,模糊不清。可画上那两行小字,却依旧清晰——容华耀朝日,谁不希令颜。
阿瑶不太懂这两句诗的意思。
昨夜里,星河天悬,惊雀声响过,她记起,那个人似乎如梦呓般、还说过什么奇怪的话——
“木长于尘土,归于尘土,你家在长安,这一程远赴岭南,我便独行了。”
一年复一年,九嵕山的草木青青过一季又一季,天地也早已换过了日月。
长乐公主墓前的阡陌小路上,落满了黄叶。
仿佛从未有人来过。
乾封元年,天子改元,大赦天下。
曾经清瘦的郎君,再回来时已是年过半百的老人,花白了头发,苍老了容颜,他在墓前喝了整整一坛酒,喝得酩酊大醉,花雕香醉了十里阡陌。阿瑶几次想去劝他,他都笑着摆手道:“醉不死的、醉不死的!”
没过多久,消息便从长安城传来,说是长孙太尉的长子长孙冲,刚从岭南流放之地回京,整日里游玩醉酒,竟这样醉死了。
平日里无事消遣的守墓人都来了精神,兴致勃勃说着这桩奇事,道长孙太尉一生允文允武,位极人臣,随先帝打天下,辅明主治盛世,可惜子孙受牵连,都没什么大出息,尤其是这位驸马都尉,整日只知趁兴游玩、饮酒作画,枉先帝在时如此看重他,还将自己宠爱的长乐公主下嫁给他。
阿瑶听他们聊着,不知真与假,过耳便忘了,她已猜到那每年来此独饮的人是谁了,只还是苦苦思索着一件事,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醉死的人?
她以前从不相信有人会把自己醉死,可如今,她却知道,有一个人,是心甘情愿,醉死在这里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