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这个阁子还没有现如今这般有名时,它只是个读书休息的安静之地,因为较为偏僻,很少有人打扰,耶耶闲暇时,便带着我和九哥来阁子里玩,我那个性子温和、不爱大声说话的九哥,就会念书给我听——“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。日月盈昃,辰宿列张。寒来暑往,秋收冬藏······”
长大一些,我就缠着他给我讲《古贤集》、讲《山海经》,九哥最有耐心,不管我多缠人,他都一直温柔地笑着,从不嫌烦,书里的故事,只要我想听,他就会一遍一遍讲下去。
耶耶在一旁看着,无奈而宠溺地笑:“兕子的模样啊,最像观音婢①,可你们兄妹几人里,只有雉奴的性子,像极了你们阿娘。”
每每这时,我就嘟着嘴不服气道:“我也可以像九哥一样温柔的!”
耶耶笑出声来,轻轻刮了刮我的鼻梁:“你要是温柔啊,可就不像朕的小兕子了!”
后来,耶耶将阎立本所画的二十四位功臣图,分别挂于阁中三层,再来时,他就会给我和九哥讲很多很多年前的故事,讲无忌舅舅与他总角之交,少年时把臂交颈,乐游原上白衣策马,讲舅公高士廉慧眼识珠,把我们的阿娘许给了他这个“大英雄”,说到这他总是一脸得意。讲得最多的,还是柴绍和我那位上马能战、不输男儿的姑姑——平阳公主,他说那是他最疼的一个妹妹②,和兕子这么大时,也像兕子喜欢缠着稚奴一样,整日里缠着他,小尾巴一样喊“二哥哥、二哥哥”,雀跃地说个不停。
他在柴绍的画像前停留了很久:“如果小妹还活着······”
然后,就是不着痕迹的一声叹息。
耶耶是个喜欢怀旧的人,也或许像他说的那样,人老了,就喜欢回忆以前的事儿了。他一张一张讲过去,可是这阁子里,曾跟着他征战沙场、戎马天下的人,多半都已经故去了。漫长的岁月里,只剩下眼前这个为人君者,独自回忆着曾经的意气风发。
不知为何,我总觉得阁子里阴森森的。便跑到最上面,找到舅舅的画像,倚在他的画像旁睡下,才觉得安心。在梦中等着夜晚的到临。
可是耶耶闲暇的时候并不多,陪我的多是九哥。我的小哥哥第一次穿着朝服入殿时,我可怜巴巴地扯着他的袖子,一路跟到了虔化门也舍不得松手。
旁边的宫人就哄着我劝着我,说哥哥还有正经事要做,我长大了,不能总缠着他。
有次耶耶看到了,悲从中来,他说,以前在府中,每次他出门,我的小姑姑也是这样缠着他,可怜巴巴的,怎么也不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