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案上的账册往皇帝身边儿轻轻一推,从善如流:“老二正经娶了媳妇儿了,老四的事儿也该办起来了吧?老四是男儿汉等得起。陈阁老长女今年就及笄了。再磨。定京城里就该笑话了。”
皇帝现在一听陈家,老四,老六就烦,单手将那本厚厚的账册重新推了回去,不想看。
一堆烂帐。
老六想娶陈家女,无非是想勾上内阁那条线,再借陈家的姻亲摆脱方家。
算盘倒是拨弄得响亮,可惜这世上哪儿来那么多的顺心遂意!
他想了又想。要不配个四五品的文官家的姑娘给老六,要不就是一个破落的勋贵世家娘子,就像老二家的那个安国公石家的侧妃一样,掀不起浪来,明面上又够体面,也不至于堕了皇家的威风。
再顺下来,满堂上下这么绕啊绕,绕啊绕,他上哪儿去立马找个石侧妃那样的小娘子!
他原是觉得顾青辰就很好,可临到最后念及母家的情分。总不能叫自家生母的亲侄女儿嫁个心不在她那儿的夫婿,然后苦一辈子吧?
再看文官。文官与文官之间牵扯甚深,同科,师生,姻亲,这些读书人几厢交错缠得紧紧的,看得上眼的文官人家要不和陈家有关联,要不和黎家有关系,要不就是贺家的交好,就没一个是清清白白的纯臣!
完完全全忠于他的,忠于皇家的,不结党营私的纯臣!
皇帝心烦意乱,脑子里闹哄哄的,口里头又干又苦,全身上下明明像是充满了劲头,却一点气力也使不出来。
悬在梁上的羊角宫灯好像在晃,晃在眼前变得光怪陆离,支离破碎成有棱角的光,皇帝咂了咂舌,他现在好想服用那药,只有那一堆一堆的白色粉末才是他最忠诚的臣民,是他的信奉者,是他的天与地
方皇后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外厉内荏的帝王,陡然间神色有些恍惚,正想说话,外厢却传来一阵极有规律敲叩隔板的声音。
“进来吧。”
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凉,蒋明英鼻尖上却有汗,脸上像是吹了风,只有颧骨上红扑扑的,恭首垂头捧着黑漆描金托盘进来,放在皇帝身畔的小案上,福了福身便垂首侍立其旁。
“皇上快趁热用”
方皇后话音未落,皇帝扶着椅背刷地一下起了身,撩袍往外走,身后撂下句话:“皇后先安歇吧。朕今儿个夜里去顾氏那处。”
方皇后连忙起身去送,脚下一歪,一个没站住,身子向左一侧,蒋明英眼疾手快一个跨步扶住,待眼里再看不见皇帝的背影之后,才细声细气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