混凝土之花

我在倾塌的承重墙缝隙里摸索，钢筋刺入掌心时突然听见整栋楼的哀鸣。那些嵌在混凝土里的女工亡魂正通过我的血液苏醒，她们腐烂的手指穿透墙体，在月光下结成往生咒的印记。

红衣女鬼的长发突然缠住我的脚踝，把我拖向正在崩塌的电梯井。下坠过程中，我看到无数个平行时空的自己——有的吊死在吊灯下，有的被封入水泥柱，还有的正在给新住户开门。所有时空的404室阳台上，都站着那个俯视众生的红影。

这才是完整的献祭阵。林秀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。我砸开七楼消防柜，取出的不是灭火器，而是二十年前女工们藏在此处的招魂幡。当幡布裹住身体时，那些被浇筑在墙里的亡魂突然停止哀嚎，转而开始撕扯红衣女鬼的灵体。

整栋公寓突然浮现出血色符咒，那是用女工们临终前咬破手指画的镇魂纹。我抓住林秀娟即将消散的手腕，把断成两截的红绳系在裸露的钢筋上。混凝土碎块中升起萤火般的幽蓝光点，它们汇聚成八道虚影，将嘶吼的厉鬼拖回地底。

晨光穿透云层时，我跪在废墟里疯狂呕吐，吐出大团掺着水泥渣的黑血。警车包围了这片空地，但所有人都声称鹤山公寓从未存在过。直到我在口袋摸到生锈的钥匙，手机相册里突然多出一张黑白照片：七个女工站在未完工的楼体前，中间空着的位置刚好能站下一个人。

三个月后，电视新闻正在报道青年旅舍奠基仪式。穿西装的男人铲起第一抔土时，泥土里突然滚出个沾满水泥渣的玉镯——正是张老太那只。镜头扫过围观人群，有个撑红伞的女人在笑，她的工作服胸牌在阳光下反光。

快递柜提示音在午夜响起，寄给林小姐的黑盒子静静躺在格口。当我用404室的钥匙划开胶带时，二十年前的旧报纸飘落在地，头条变成《青年旅舍惊现施工事故，八名女工坠入地基失踪》。

浴室镜面突然泛起涟漪，另一个我正从镜中世界往外爬。她的腕上系着崭新的红绳，身后是完好无损的鹤山公寓。在我们指尖相触的瞬间，梅雨倾盆而下。

远处新建的旅舍工地上，北斗七星形状的探照灯突然全部熄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