灵堂的白烛突然爆了个灯花。
我跪在蒲团上,膝头被青砖的寒气刺得发麻。供桌上的檀香缭绕着祖母的遗像,那双浑浊的眼睛在烟雾中若隐若现,仿佛还带着临终前死死攥着我手腕的力度。
小晚,你今晚住西厢房。父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。他正在往铜盆里添纸钱,火舌卷着金箔飞起来,在他镜片上投下跳动的光影,记住过了戌时就别出房门。
我望着纸灰像黑蝶般扑在挽联上,好字被烧去半边,变成个咧着嘴的女子。二十年没回的老宅比记忆中更阴森,穿堂风裹着河水的腥气,把孝幡吹得猎猎作响。
子夜时分,我被瓦片落地的脆响惊醒。月光从雕花窗棂漏进来,在地上织出蛛网似的影子。有细碎的脚步声贴着回廊游走,像是绣鞋拖着纸钱,沙沙,沙沙。
手指刚碰到电灯开关,整座宅子突然陷入漆黑。浓稠的黑暗里飘来一缕腥甜的胭脂味,我摸到门框时,指尖触到一片滑腻——借着手机荧光,半幅褪色的红盖头正挂在门闩上,金线绣的鸳鸯只剩空洞的眼眶。
阿晚...
幽咽的呼唤从井口传来。我僵着脖子转头,月光下赫然立着个穿嫁衣的身影,水草般的长发垂到脚踝,袖口露出半截青白的手指,指甲缝里塞满河泥。
手机啪嗒摔在地上。等我连滚带爬冲回房间,发现原本空荡荡的雕花床上,整整齐齐摆着双缀明珠的绣花鞋。
第二天清晨,我在宅子深处发现了一扇包铁木门。铜锁已经锈蚀,但门缝里渗出阵阵腐臭。推开门的瞬间,霉味混着线香扑面而来——这是间婚房,满墙褪色的囍字正在渗血,龙凤烛淌着浑浊的蜡泪。
梳妆台的铜镜蒙着黑纱,我掀开时,镜中映出的却不是自己。穿喜服的少女坐在镜前,喜娘正用沾着尸油的梳子给她篦头:一梳福寿绵长,二梳阴曹路畅......少女突然转头,那张脸竟与我七分相似。
谁准你进来的!
二叔公的暴喝在身后炸响。老人枯枝似的手死死掐住我胳膊,我挣扎时撞翻了妆奁,骨碌碌滚出枚缠着头发的玉镯。余光瞥见床帐后露出半幅棺材,棺盖上用朱砂写着我的生辰八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