卯时三刻,军器坊的晨雾尚未散尽。林峰抱着浸透桐油的木模跨进杜衡的厢房,却见老匠师正对着案头的青铜弩机蹙眉,手中刻刀在弩臂粘合处轻轻敲击,发出闷闷的钝响。
“杜师可是为胶料发愁?”林峰放下木模,从袖中取出一个陶瓶,“昨日试过,将牛皮胶熬煮时加入三勺蜀椒酒,冷却后粘合处能承受十石拉力。”
杜衡浑浊的眼睛亮了亮,接过陶瓶闻了闻:“蜀椒酒?倒是能去腥防虫。”他用竹片挑起黏稠的胶液,在两块青铜片间抹匀,“可这复合弩臂用牛筋、竹胎、青铜三层贴合,若胶料不耐寒暑,到了北方战场……”
“所以需在最外层髹漆。”林峰展开一张绘着弩臂剖面的兽皮图,“用生漆混合细砂粒,刷三道,既能防水,又能加固。”这些方案皆是他根据《考工记》记载,结合现代材料学知识改良而来——战国已有成熟的漆器工艺,只是从未有人将其应用于兵器。
老匠师突然放下刻刀,布满老茧的手按在林峰肩上:“昨夜我翻了箱底,这是当年吴起变法时,匠作监留下的《利器录》残卷。”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箱,取出半幅虫蛀的竹简,“里面记着‘弩臂九合’之法,与你说的复合层工艺竟有七分相似。”
林峰接过竹简,指尖抚过斑驳的刻痕。吴起是楚国变法先驱,虽在楚国失败,却为列国留下宝贵经验。此刻看着两千年前的工艺记录,他突然意识到,自己并非在创造奇迹,而是在续写前人未竟的篇章。
“杜师,咱们可在弩臂内侧刻上刻度。”他指着竹简上模糊的绘图,“按秦制一尺为23.1厘米,将射程分为五档,士兵可根据敌阵距离调整拉力。”
两人正说得投入,阿虎突然冲进厢房:“林大人!蒙骜将军派人来传,秦王急召你入宫!”
咸阳宫的玄铁殿内,青铜烛台上的牛油灯噼啪作响。林峰跪在丹墀之下,听见身后嬴虔的衣袂声沙沙作响。自商鞅变法后,秦国朝堂实行“席地而坐”之礼,可此刻他脊背挺直,丝毫不因殿内森冷的目光而退缩。
“左庶长所奏,说你在军器坊私造妖器,动摇国本。”秦孝公嬴渠梁的声音从青铜幄帐后传来,虽未露面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可有此事?”
林峰抬头,看见蒙骜朝他微微颔首。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此刻按剑而立,铠甲上的虁纹在火光中若隐若现。“回禀君上,臣所造并非妖器,而是改良连弩。”他从怀中取出缩小版的弩机模型,“此弩采用复合弩臂、滑轮轴承,较旧弩射程增加三成,且新兵三日即可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