朔州城外，卢氏老宅，青檀木打造的乌头门在暮色中泛着幽光，三丈高的门楣上，前朝开国辅臣刘穆之手书‘河东氏家’彰显卢氏底蕴之深厚，不过匾额上的金漆也斑驳不堪。顺着及膝高的青石门槛跨进府邸，夹道而立的十二对汉白玉望柱投下细长的影子，每根柱头都雕着不同的瑞兽，獬豸的独角被风雨磨成了浑圆。

绕过云母屏风，前庭那株三百年树龄的紫藤正在落叶。虬结的枝干爬满了整面西墙，将刻着《卢氏家训》的碑文缠成一张青筋暴起的老脸。正厅的七间九架规制明显属于逾制，褪色的鸱吻仍倔强地咬住庑殿顶的飞檐。推开十二扇槅扇门，沉香混着经年不散的墨香扑面而来。厅中八根金丝楠木柱上，前朝画师留下的贴金飞天已剥落大半，残存的金箔在暮光里忽明忽暗，像一场未醒的旧梦。

东厢窗棂间残存的蝉翼纱泛着蟹青色，那是用越州青蛤汁反复浸染十遍才得的秘色。转过月洞门，后花园的太湖石假山已与野藤浑然一体。卢祐佺用麂皮裹住手指，按住第三块太湖石上的蜂窝孔洞。这方冠云峰看似浑然天成的孔穴，实则是按《甘石星经》标注的轸宿方位开凿。喀的一声机括响动，石隙间渗出的水流突然变调——方才叮咚如琵琶的滴水声，此刻竟转为低沉的埙鸣。

假山基座缓缓移开三尺，露出向下的青苔石阶。执烛老仆突然拽住卢祐佺衣袖：郎君且慢，待二十八息后，潮气散尽才可好进入。他举起铜灯照向阶旁石壁，水珠正顺着二十八星宿浮雕往下淌，当一滴水落在危宿獝狂兽眼中时，雾气清晰可见的散了去。

密室中央的青铜祭器还凝着昨夜灯花。三足蟠螭炉里积着香灰，细看竟是混了朱砂的辟邪丹散。卢祐佺抚过石案上那卷《仙人歌》，兽皮里夹着汴州府兵防图。书架暗格里的蓬莱仙人白玉像双目微凸——左眼嵌着和田玉的，才是开启夹层的机关。

这地图标注的飞狐陉暗道，就是当年岚朝太祖时期北伐时被人忽然截断的粮道。朔方军校尉的横刀在舆图上投下寒光，刀柄缠着的紫绦正是蓬莱教信众标识。他指尖划过河弯道：明日丑时，装成送寒衣的香船会在此处接应大仙长。

风掠过铜灯，卢祐佺浑身一颤，对着波斯水晶镜将晃动的烛影投在石门符咒上。那些看似杂乱的朱砂符文，实则是用梵文书写的‘朔州卢’三字变体。卢祐佺又从袖中抖出一面半掌大小的黑漆漆的石牌，牌面阴刻的蓬莱三山，内里藏着朔州刺史的印鉴拓纹。

“事情有可能露了，刺史夏舟已经注意到汴州来人。”卢祐佺将三山石牌浸入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