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拦住他们！”潼关戍卫的吼声从烽燧传来。

第二声铜钹响起时，流民堆里站起十几个精壮汉子。他们撕开破袄，露出缠满胸口的铁链，发黑的指甲抠进车板缝隙。栓子看见最先扑上去的独眼男人被车轮碾碎膝盖，却在断气前用牙齿咬断了骡子的喉管。

三百里外的东都城头，逯三绪用浑胡弯刀正劈开最后一具守军尸体。刀刃上七道血槽发出呜咽般的风声，将黏稠的血浆甩在‘永通门’匾额上。他舔了舔溅到唇边的血珠，忽然眯起琥珀色的眼睛。

“逯三绪，你个狼崽子，陛下如此厚待于你，居然敢造反……”当东都营建副使被剥光衣袍按在火盆前时，逯三绪用刀尖挑起那人颤抖的下巴：“吴大人，咱们又见面了，唉，陛下厚待我？我在他眼中不过是个侏儒伶人一般的东西。”逯三绪摇着头说道，“呸，胡说八大，陛下待你之厚本朝罕见，不过旬月就从三道都统制升为河东道行军总管，节制河东道人马，佞妃误国，养不熟的狗……”吴渊浑身发颤，却兀自痛骂，一旁的副将一刀鞘扇在嘴上，痛得吴渊发不出声来，“你就是个贪官污吏，少在本总管面前装什么大义，这就是你们东都营建的账册？是不是以为本总管是胡人，所以看不懂假账啊？”火盆里突然爆出青紫色火焰，吴渊惨叫声中混着皮肉焦糊的噼啪声。

“将军！西市发现蓬莱教妖人……”传令兵的话被弯刀破空声斩断。逯三绪的刀锋贴着吴渊耳际划过，削下半片染血的耳朵，“传令。今日犒军，每人赏二两酒，五斤肉。”他踩住地上抽搐的吴渊，靴底碾碎一节指骨，“就说是京师来的贵人赐的彘肉。”

当夜，东都城飘起诡异的肉香。狗儿抱着铜钹蜷缩在潼关外的破庙里，听见巡夜的戍卫议论王氏粮行被劫。月光从残破的窗棂漏进来，照在他怀里那枚刻着‘山’型的铁牌上，这是白天混乱中，某个蓬莱教众塞进他衣襟的。

子时三刻，潼关城墙突然传来守夜人的惊叫。狗儿跟着流民涌向声源处，看见护城河里浮满鼓胀的尸体。月光下，那些泡发的尸体竟都穿着王氏粮行的深灰色短打，每具尸体的天灵盖都被凿出拳头大的洞。“是蓬莱教的圣米坛！”有老者颤巍巍跪下，“他们取人脑髓献祭蓬莱三山……”

狗儿突然剧烈干呕，喉咙里的苦艾味翻涌上来。他摸到怀里铁牌突然发烫，背面凸起的纹路不知何时变成了不认识的文字。破庙方向突然亮起火光，他看见戴斗笠的女人站在火堆前，正将一本账册投入烈焰。“仙山何处觅，只因在人间。”女人的呢喃随风飘来，狗儿